玖玖

第十六章

从坐车到飞机，从飞机到坐车，直到狱寺看到那片令人怀念的矮草地和那个被绿色环绕的和式房屋，一路无话。

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屋前的矮草地还是一片萧索的秋黄，现在已是娇翠的春绿，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几个躲在草丛间的花骨朵儿，娇滴滴地不愿被人看见。记得自己曾经好奇过这片矮草地全盛时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更好奇这些花儿开出来是什么样子了。想到这儿，狱寺就有些可惜自己对植物不怎么了解，要是维尔在，或许就能叫出花的名字。

与第一次来时一样，云雀下车后直接进了里屋。虽然这次没有了草壁的陪同，狱寺还是自发地走向了自己曾经的房间。简洁空旷的布置，铺在地板正中的睡铺，靠墙的巨大衣柜和移门外的湖，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房间十分干净，看得出打扫的痕迹，狱寺不能确定这个房间是云雀临时准备的，还是从自己走后就一直保留着，但狱寺直觉是后者。走到巨大的衣柜前打开门，狱寺笑了。还是一柜子各式各色的和服，狱寺却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样一头雾水，反而没来由的有些心安。想着上回待的时间太短，和服只穿到第四款，这回一定要每一套都穿个遍，便利落地脱去了身上的衣物，选了件墨蓝色绣白纹的和服换上，走向了书房。

虽说在云雀宅实际上住的日子还不到十天，却阻止不了狱寺有种自己曾经在这里呆过很久的感觉，而这很久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在这个书房里。

茶几上整齐地摆着茶具，青釉的杯身剔透光洁，看起来薄叶如缕，实则比起一般的杯子来还要厚实一些。在自己每天埋头于书桌上的电脑不可自拔时，云雀就安静地坐在茶几边翻着书、饮着茶，更多时候狱寺也无法辨知云雀具体在做些什么，只是能感觉到他一直就在身边，便满足了。

啊，自己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自暴自弃地想着，狱寺穿过了整个书房，拉开了另一侧的合叶门，眯起眼享受着湖面上吹来的风，凉凉湖风带着水汽，掀过发丝的触感比手更温柔，细腻而熟悉，惹人留恋。

一时，狱寺有些醉了。

莱恩特的别墅边没有湖，出任务时的高楼大厦间更是少见流水，这样子直面粼粼的波光，感受着夹杂水汽的风的轻拂，真的已经是记忆中才有的画面了。

突然，腰间一紧，一对有力的手臂沿着腰带从后腰抚至前腰，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原就如此，狱寺觉得这双手的动作极慢，五指依次贴上腰-际的顺序清晰可辨，一直从腰侧滑至腹部，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后背虽没有贴上另一个胸膛，从身后传来的热度却源源不断地透过外衫、里衣，像点点星火，一寸一寸地烧灼着微凉的肌肤，直抵咽喉，直击心脏。

狱寺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鼻息中捕捉到的微苦茶香让人心悸。既不敢回头，也不敢低头，只能强装镇定地注视着湖面，怡人的自然之景已酿成了蚀骨煎熬，脑子嗡嗡作响，辨不清思绪，道不明-心意。

长达几分钟的焦灼，或只是过了几秒，包围周-身的热度渐渐褪去，只在后腰上还能感到指尖扫过的触感，不一会儿就彻底撤去。随之而来的，是清冷如水的嗓音，与面前的湖景倒是契合。

“腰带系反了。”

“啊，嗯，这样啊，谢谢。”

将紧绷的肌肉放松，让僵硬的舌头捋平，把过甚的意识藏起，狱寺简单答了话，转身已经看到那个人曲腿坐在了茶几边，正在沏茶。深色和服修剪出清瘦的身体线条，不过狱寺知道那只是假象，这个男人的身体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想必亲身体验过的人这一生都会后悔自己曾好奇过。

“坐。”又是清冷的单音。

狱寺在对面坐下时，云雀正好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狱寺眼前。想念苦茶和直接喝还是有差别的，其实狱寺一直无法理解这种饮品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让对面这个性冷的男人情有独钟。不过，这个男人的爱好一直都是扑朔迷离，他喜欢和居、和服，热爱并盛、并中，这些看起来分散的爱好又好像被什么本质的东西串起，笔笔画画，勾勒出云雀的轮廓。

不过，狱寺到底没有哲学家的情怀，去将一切无序的东西理出个所以然来。既然选择了回来，就得先将彭格列的情况理清，包括云雀知道多少。

“十代目最近怎样？”狱寺挑了个最关心也最好开口的问题作为开场。

“被高层的老鼠们盯得很紧，老实安分。”云雀轻描淡写。

“不愧是十代目！”

云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你知道多少？”在交换情报前还是得先弄清有多少情报是不用交换的。

喝了口茶，云雀端起茶杯时不着痕迹地看了面前这个一年多不见的青年一眼。与小时候一年不见就变个大样不同，20岁的青年眉眼与一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翠眸亮亮的，红唇艳艳的，只是瘦了很多，之前还合身的和服现在看来竟有些松松垮垮。

云雀在心中将莱恩特狠狠揍了一顿。

“被盯得太紧麻烦，草食动物就顺势将你驱逐，方便你培养势力。方法很多，最快的还是找莱恩特。”

言简意赅，三言两语道明了“岚守驱逐”事件的内情。狱寺再一次见识了这个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意外细致的一面。

所以，云守才会是彭格列最强，从身手到心思，都是。

“那莱恩特的身份呢？”狱寺有些期待。

“灰塔的主人。”一语道破。

狱寺笑了，这个男人真是从未叫他失望。

灰塔是黑手党界仅次于威尔顿的神秘组织，或者说，杀手组织。价格昂贵，出手必死。人们习惯将灰塔的boss称为灰塔的主人，将灰塔最强的杀手称为住在塔顶的那个人。作为最顶级的杀手组织，每一任住在塔顶的人都是当世最强的杀手，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留存下来的只有一些传说。这一任的塔顶之人被称为“灰鸦”，关于他的情报只有两条：一、灰鸦擅使针；二、灰鸦是雾属性。综合这两条属性，再回想下维尔曾经表现出的强大雾炎、惊人杀气和武器银针，他的身份便不言而喻，包括他的主人，莱恩特的身份。

能驱使灰鸦的只有灰塔的主人。

所以，狱寺在离开彭格列后，就直接去找莱恩特做了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狱寺帮莱恩特做事并且扩大灰塔的势力，莱恩特借代表灰塔boss的戒指包括灰塔的部分势力给狱寺一用。有了灰塔的帮助，半年后决定十代家族去留的高层会议的局势就能变成一半一半，剩下的，便要看彭格列这边了。

虽然狱寺心中大致有数，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放心，“你在帮迪诺？”

“他太弱。”云雀嫌弃地晃了晃茶杯。

这个回答让狱寺非常放心。那么，局势大致稳定，只要保持现状，十代家族就能渡过考核，正式继任。

本想着交换情报，结果发现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个感觉还是挺奇妙的。想着云雀惜字如金的性子，狱寺便大致猜想了下家族其他人的任务。

“库洛姆在整合情报组，剃掉些肥肉；月牙岛的接管应该是交给了草坪头吧；山本应该还在巴利安。”

说着，狱寺看了眼云雀的反应，专心喝茶，面不改色，看来自己猜的都基本没错。敲定了每个人的行踪，狱寺便也真的安下心来。

自己不在的期间，十代家族一切安好，真好。

正在狱寺心情放松的时候，一只雾鸽摇晃着胖胖的身子颤巍巍地降落在了屋外的廊道上，因为身体太重控制不好力道，圆圆的肚皮比两条短爪更快着了地，还弹起来翻了几个圈儿，最后才滑稽地站稳了脚跟，张着嘴吐出了一串雾炎组成的文字，是来自莱恩特的指令，吐完，那只雾鸽就摆了摆身子，“砰”的一声，消失了。

莱恩特真是从来不吃亏，还真的在自己离开后还不忘压榨自己，怪不得他说，帮他做事不一定要赖在他那里，原来是这个意思。

作为一个已经卖-身的可怜打工者，狱寺愤愤地站起身，挪到书桌前，按了开机键。

生活如常，工作依旧，只是换了个工作环境，狱寺觉得，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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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在云雀宅的消息被严密地封-锁了起来，除了被云雀打过招呼的沢田纲吉，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也是当然，被彭格列流放的人怎么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跟守护者们来往，也只有势力独立、独来独往的云守才有那个能力将偷偷回归的岚守藏起来。

只是，云雀在把狱寺“藏起来”的第二天就出了任务，一直到一周后才回来。之后的日子也是如此，虽说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实际上见着面的日子却是少得可怜。云雀的外出任务很多，经常失踪个四五天，回来个一天，又有了新的任务。狱寺虽说大部分都是文书工作，但也免不了要出门，而且一出就是大远门，常常得用个八-九天才能回来。这样你一来，我一往，两人一个月里能见到四五面，已是很幸-运了。

不过，狱寺倒是万分感谢这个情况。

在认清了自己的心也做下了决定后，狱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云雀独处。此时，他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山本的苦楚。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自己却既不能靠近，也不能触碰，真的是煎熬。山本不靠近是为了等待被真正接受的那一天，而自己，至少也要等到与山本做个了断后，才能考虑云雀的事情。尽管理由不同，结果无异，狱寺有些失笑地想着，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报应。

而比起不能主动接近的煎熬，被动的接触才真真算是凌迟。

不经意的指尖相触，无防备的鼻息轻拂，无意义的肢体碰触，狱寺无法分辨这些到底是纯粹的意外，或是自己的意识过剩，还是云雀的精心算计，但带给自己的战栗却是真真切切。

这样真的很危险。

虽然狱寺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但狱寺的理智从来都只用在工作上，这样与本能的抗争狱寺是第一次，毫无经验，也谈不上坚定。所以狱寺无法确定哪一天本能会战胜理智，控制自己的肢体与意愿背道而驰。狱寺很害怕这样，尽管自己对山本的背叛已经无可辩驳，但狱寺还是希望，至少这段关系能迎来一个，不那么对不起山本的结局。

所以，见不到云雀真的很好。

只是，我们的命运之神看惯了四平八稳的故事，非得拨-弄拨-弄是非，倒腾倒腾墙角，于是，在狱寺出了一次远门回来后，云雀迎来了半个月的假期。

知道消息的狱寺立刻打电话询问了莱恩特是不是介意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而莱恩特的回答打碎了狱寺请求里的每一个字。

“首先，我非常介意你来打扰我和维尔的二人世界；其次，你有至少两个家可以归；最后，我不觉得除了维尔以外的成年男人能被称为‘孩子’。那么，祝你工作愉快。”

狱寺彻底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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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的话：（剧情小贴士）

剧情方面主要是介绍了最强杀手组织“灰塔”，以及莱恩特和维尔的特殊身份~

这里还提了下威尔顿，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个组织，就是一个维护谈判公正的中立机构啦，月牙岛事件有出现过的hh